第八章 恐怖人间
小七大概是五年前的某天被李师师从城外捡回来的。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小七。
但那都不重要
她们所在的村子发了水患
整个村庄所有存活下来的人决定去附近的李家城碰碰运气。
但很显然，运气从来都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他们渡过了一条河
湍急的河水冲走了很多人
也带走了本就不充裕的干粮
沿着山谷行进的时候遇上了暴雨
山洪爆发前的隆隆声，直到很久之后小七都会在夜里梦到
她的父亲总是对她说，再走一天就到了。
但是一天又一天
总是走不到
出发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队伍
最后变得只剩下七八个人。
他们度过了重重难关
却都倒在了最后一道关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
小七记得，
草原上没有水，没有食物。
每天都要忍受毒虫的袭扰。
最惨烈的时候，他们会吃草原上已经腐烂的尸体。
不管是什么的尸体，都会吃。
草原上有成群结队的狼
他们会趁着夜色，发起袭击
短短三天，他们就损失了五个人。
后来终于走出了那片草原，找到了路。
可是已经没有人走得动了
父亲的腿上有一大片脓疮
其他人只会更惨。
她记得父亲要跟她玩捉迷藏，让她去路的对面捂上眼睛数三十下。
还没数完，父亲就找了过来。
手里拿了几块破碎的烧饼，一股脑的塞进小七手里
“拿着这些吃的，顺着路往前走，前面就是李家的城。你先走，我就在后面跟着。”
“还要走多久啊？”
“再走一天就到了。”
这是小七和她父亲见的最后一面。
这一次父亲没有骗她，第二天破晓的时候，她总算朦朦胧胧看见了城池的大门。
她想进城，可守城的卫兵把她提起来重重的丢在地上。
小七只能蜷缩在距离城门不远的路边。
默默的啃着最后一小块烧饼
心里盘算着，大概过几天，自己也就要死了。
然后一匹纯黑色的，皮毛都闪着光的高头大马停在了她眼前。
马背上坐着的人就是她现在的大小姐
李师师。
“喂，还活着没？”
她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拿着皮鞭。身后是早晨刚刚升起的太阳。
阳光刺得小七睁不开眼睛
只能依稀看清一个轮廓，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哦，还活着吗”
她扯了扯缰绳，马儿嘶鸣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喂，以后跟着本小姐混吧。”
不容小七拒绝，她就被李师师提上了马背，带回了李家。
之后小七就叫做小七了。
小七在李家的这些年，一直都跟着李师师。
小七也渐渐听别人说，李师师不过是个纨绔的大小姐罢了。
在李家，没一个人瞧的上她。也没一个人瞧的上被她捡回来的小七。
李师师从来没有辱骂过小七，就是用鞭子抽打。
小七每天都会挨打。
李师师的小院里没有厨子，没有内侍。
小七也不会做饭，李师师也不让她做饭。
外面的人都说，以前在这个院子里的内侍都被大小姐活活打死了
于是就没人敢再进这个小院。
但李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李师师。
就连最底层的杂役，都会在背后说些坏话。
李师师的小院里总是没有饭吃，除了偶尔李家的家主，也就是李师师的母亲会让自己的厨子过来给她做一顿饭之外。
平日里都是李师师出去买些吃的，若是吃剩下了，小七就有吃的
若是没吃剩下，小七就得饿着。
但对于小七来说，这种日子都算得上好日子了。
以前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总是有人来征税
这样那样的赋税，一年到头总是饿着的。
听说有人打下了粮食，连夜全都烙成了烧饼
赶在征税的人来之前，拼命的吃
后来听说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们家几口人，都死在了饭桌上
嘴里还有没吃完的烧饼
至少现在生活在这小院中，不用担心征税的官吏，不用担心明天没有饭吃。
大小姐有的吃，她就总有的吃。
小七本以为这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晚上，外面特别的嘈杂。
那个经常在院外值守的侍女，提着刀冲了进来，就要朝着大小姐身上坎。
然后她才听起小姐说
那些有钱人，会特地找来遗孤和饥民做他们的死士。
这些人，曾经都和她一样难以为继。
被贵族收养来，施以小恩小惠。
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收养你的贵族会让你去做一件肯定会丧命的事。
他们会有各种手段，让你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命令。
那天夜里，小七害怕的依偎在大小姐的怀里。
颤颤巍巍的问
“我也是小姐养的死士吗？”
但是大小姐未置可否，只是撇了撇嘴。
小七也并不想知道答案。
此时此刻，她还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
小七第二次这样亲密的依偎在大小姐的怀里的时候
也是晚上
那天是大小姐的生日
大小姐去账房支了两个月的例钱，出去了。
直到晚上很晚才回来。
那天大小姐喝的醉醺醺的，脸上还有很多泪痕。
手里提着一整只烧鹅
大小姐看见坐在院里数星星的小七，丢下烧鹅，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大小姐一直在哭，哭的撕心裂肺。
用很大的力道死死的抱着小七，仿佛要把小七摁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一直到了后半夜，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大小姐呜咽着，用脸颊蹭了蹭小七的头发
“等我筑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筑基有什么用呢
李家的弟子，在小姐这个年纪，大多早已筑基了。
她只是个没有天赋的落魄大小姐。
终有一天有要被旁系夺权，被这个家族扫地出门
到时候，小七大概会和大小姐一起，饿死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天之后，大小姐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两个月，不吃不喝，一直在修炼。
小七也一样，两个月，除了那天带回来的烧鹅，什么都没吃。
两个月后，紧闭着的大门被推开，从中走出来的是热泪盈眶的大小姐
“终于筑基了”
然后便昏倒过去。
再然后，就是现在，小七被大小姐抱在怀里。
看着大小姐，轻而易举的，如同砍瓜切菜般，杀死了大长老的长子，李家呼声最高的新继承人，用一个糖葫芦。
然后又轻而易举的，杀死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侍卫。
泪水不知为何，夺眶而出。
原来大小姐从来都没骗过她，只要筑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大小姐会从今天起，一点一点的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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